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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记者:8.30贵阳印象

更新日期:2014/9/3 13:25:05 本文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知青记者(郑荣昌) 阅读:

  核心提示:【引子】这是一个散记,是我、一个媒体人对贵阳8.30事件的观察,内容有:不知去哪里报到;政府行为,还是流氓行为;愚蠢的决策者;贵州人民;民意测验;周泽=坦克;陈世和献计浦案;迟夙生的“孩子”;八零后女律师同国保畅谈人生;该出手时就出手;后生可畏,等等。


 

【到了贵阳,还不知去哪里报到】

我作为媒体人获邀参加“小河案两周年暨冤案申诉研讨会”。

“邀请函”只说,贵阳,829日报到,会期为30日、31日两天。

在我看来,此会也是配合主题为依法治国的四中全会而开,不会有任何问题。哪知,动身前后,几次打电话询问报道地点,会务人员只回答四个字——到了再说,以至于到了贵阳还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街上流浪了好一阵。

到了柏顿酒店才知道,事出有因,情非得已——酒店大堂里全是穿体恤、斜背小挎包的便衣,几乎所有的律师一下飞机就被盯梢。先后有四家预订的酒店毁约。这天晚上,最后订下的柏顿酒店又告诉律师:“测试水压时水管爆裂,会议室不能使用了。”

我难以理解。去年这些律师在贵阳开过一次相同的会,尽管也是如临大敌,毕竟得到贵州方面的首肯。会后,贵州方面承认,律师兑现了承诺,做得不错。舆论也给予肯定,认为是双赢。既然这样,按理说贵州方面今年会做得更好,怎么还倒退了?

有律师分析,也许贵州某大脑壳认为不是双赢,而是自己输了,发出了今年要扳本的指令。但又有律师质疑,假如他们认为去年输了,今年不是输得更惨么?

 

8.30。政府行为,还是流氓行为】

30日,约7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律师不得不得不来到附近的黔灵山公园,找了个三面是河水、唯一的小路也淹没在树林中、相对封闭的“半岛”开会,哪知,又被贵州方面指为非法集会,造成震惊中外的8.30事件。

可以从两方面审视8.30事件,一是这个会可不可以开,要不要阻止,二是即使不可以开,应该用什么方式阻止。前者暂且勿论,律师说,即使不可以开,也应该正大光明地制止或取缔,不应该暗中捣乱——

例一,怎么可以强迫酒店无厘头毁约?为什么不给酒店发一个文件,写明“这是一个违法的会议,酒店不得接待”,让酒店面对律师问责的时候有一个凭据?

例二,明明知道律师为开会而来,明明事先就截获了会务信息及律师身份信息,明明看见律师用身份证登记入住酒店,为什么非说律师涉嫌非法传销,还说接到“群众举报”,非要律师出示身份证“配合调查”,限制律师的人身自由?

例三,为什么有女性便衣人员起先出现在半岛上,与穿警服的警察一起强令律师“配合调查”,后来又出现在路上,自称“游客”,向一众游客谎报军情“他们(指半岛上的律师)是传销人员,硬拉我入伙,不入伙就打我”,嗾使他们来到半岛攻击律师并占位?

例四,为什么警察刚宣布律师不得离开半岛,岛外几位律师就遭到便衣人员的袭击和抓捕?我在半岛上亲眼看见来自湖南的刘凯律师挣脱抓捕他的便衣人员,冲上河堤,纵身一跃……我连冲突双方的面貌都能看清楚。当时,我激动万分,身边的警察视若无睹,无动于衷。既然这样,警察怎么能说袭击和抓捕律师的人员身份不明?

还有很多很多例子,不赘。

据估计,这天,贵州方面调动了民警、特警、国保等警员约200名,警车约30辆。

这天,至少有5位律师遭到袭击、抓捕,其中,李金星(伍雷)律师的助理、22岁的见习律师、一位长相稚嫩、温柔的小伙子黄佳德被抓到公园派出所。而且,所有的律师包括记者都做好了被抓的思想准备。

不过,在上午“硝烟弥漫”的冲突中,以及下午的绝食抗议中,会议还是磕磕绊绊地举行到晚上。

下午的会议中,张燕生律师按照既定的议程,当着众多国保和警察的面,大谈福建的警察如何违背司法伦理,制造念斌假案,并与律师互动。这个议程,至少持续了一个小时。

下午,有十几位律师来到贵阳,来到这个半岛,参加了后面的活动。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上午听到事变消息,下午就到了贵阳,可谓兵贵神速。

天黑后,律师离开半岛,来到公园派出所,齐喊被抓的见习律师姓名:“黄佳德!黄佳德!”并派出周泽、李金星(伍雷)、张磊(青石)等律师进入派出所谈判。

最终,黄佳德回到鲜花与掌声相迎的律师队列。网上流传着一张照片,李金星(伍雷)律师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样抱着饱受委屈、两眼噙泪的黄佳德。不过,照片上是侧影,看不出两眼噙泪,这是目击律师告诉我的。

律师为避免矛盾进一步激化,自己取消了31日的会议。31日,约20位律师在便衣人员的监视下到黄果树旅游,还有一些律师在便衣人员的尾随下陆续离开贵阳。

分手前,大家商定,将追究8.30事件制造者的责任。

律师和网民几乎都说,8.30事件中,贵州方面的做法不像政府行为,像流氓行为。这样的形象,不仅给贵州人民丢人,也给中央政府丢了人。

还有网友说,中央应该正视8.30事件,并回答——贵州方面的做法究竟反映了中央新的领导班子的治国理念,还是仅仅反映了贵州省领导班子的治省理念?

 

【愚蠢的决策者】

在我看来,律师把这么好的会放在贵阳开,等于献给贵州方面一份厚礼,后者本应笑纳,然后向中央邀功:“你们看,四中全会还没开,我们闻鸡起舞,把律师请来开了一个这么好的会!”然而,后者硬把这份厚礼当成炸弹,坚拒不收。

不仅不收,还给中央新班子出了一道难题,逼着中央新班子思考——我们(指中央)刚刚向全世界庄严宣告我们要依法治国,你们(指贵州方面)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让世人怀疑我们要用流氓手段治国。惩办你们好呢,还是不惩办你们好?

到会的律师分析,8.30事件,无论是“阻止会议召开”的决策,还是“使用何种手段”的决策,都不太可能是贵阳方面作出的,更不可能是酒店或公园所在的区作出的。不管是谁,其决策都是错误的,愚蠢的。

 

【贵州人民】

我感到贵州人民淳朴、善良,对“外地人”友好而真诚,我非常喜欢贵州人。我确信,敌视律师的人不代表贵州人民,甚至也不代表介入8.30事件的警员。

但是,确有极少数警员为了取悦上司,不仅突破了执法的底线,也突破了做人的底线,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散布传销谎言、为镇压律师制造口实,并嗾使游人攻击律师的女性便衣人员,又如目露凶光、殴打律师的男性便衣人员。

我想对这些警员说:虽然这是上司的命令,你们也是有责任的。因为,你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执法者。作为人,你们有“一厘米主权”,即“将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权力。可是,你们不仅没有行使人的主权,还变本加厉地加害你们的“阶级弟兄”、你们的法律同行。而且,你们加害的“阶级弟兄”都是特别好的人。

 

【民意测验】

众所周知,8.30事件上网后,引发强大的舆论反响,并已造成世界性影响。我感到,这种网上的反映相当于一次民意测验。这个测验表明,无论律师界还是其他职业群体,对司法不公和权力专横的憎恶,对具有死磕精神、敢于为民请命的律师的认可,已经成为主流意见。尽管,这中间有的人对死磕这个词有点儿回避。

 

【周泽乎,坦克乎】

会议间隙的聊天中,来自北京的李和平律师把周泽律师比作坦克。他说:坦克跑得并不快,但它有坚硬的外壳,不惧枪林弹雨。它步步为营,缓慢而顽强地推进,最让对手无奈。在场的律师都说这个比喻绝妙。

我感到,当今声望最高的律师中,都具有忠厚、忍让、谦逊、勇于牺牲的品格。法学教授徐昕也是如此。他们看上去并非特别“聪明”,但直觉特别好。也许,这种直觉是上帝对这他们的恩赐吧。也许上帝曾对他们耳语——让别人玩弄聪明吧,那多累啊,我赋予你们的才是最好的!

 

【陈世和律师献计浦案】

会议间隙的聊天中,律坛名宿、原贵州律师协会副会长陈世和律师谈到浦志强案,说批捕前辩护人可发六招:一.写一份具有悲悯情怀、符合法律程式要求的取保申请书给办案单位;二.写一份要求律协启动维权程序的申请书;三.约见办案人员并结合会见内容写一份致亲友书;四.结合会见内容写一份律师意见书,主要给办案单位;五.要求有批捕此案权力的检察人员接受嫌疑人当面陈述;六.向该检察机关呈交请求不予逮捕申请书。这些内容统统放到网上。陈世和律师还语带幽默地说,至于批准逮捕以后如何出招,且听下回分解。

 

【迟夙生律师的“孩子”】

迟夙生律师曾为三界全国人大代表,如今出走体制,为人权和法治死磕,德高望重,是贵州方面的重点“照顾”对象,有专人专车紧跟。但我发现,她的健康状况大不如前。

8.30下午,她脸色发乌,虚汗直冒,在律师劝说下离开半岛,准备回房间稍事休息。

出租车很不好找,她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对尾随的“专人”(一位年轻小伙)招手说,孩子,我能不能坐你的车去酒店。小伙子打电话请示后送她去了酒店。路上,小伙子说,迟大姐,我看了你所有的微薄,我发现你是个好人……

这样的事情,参加这次会议的好几位律师都经历了。这种良知未泯的国保或警察,为贵州的司法机关挽回了一些名誉,也让我们对贵州心怀暖意。

 

【八零后女律师同国保畅谈人生】

来自武汉的黄思敏律师是个活泼可爱、有着明确而坚定的人生追求的女孩子。会议期间,她将一位年轻的男性便衣人员请到她和周颖律师(来自广东)同住的房间“聊天”。

她从彼此都毕业于什么学校、何年毕业,当初如何找工作谈起,慢慢谈到自己对人生的认识,继而谈到怎样做一个大写的人。她也谈到一厘米主权的问题,说,即使为了谋生,不得不从事现在的职业,也应该如何如何。

据说,这位男性便衣人员听得很认真,一脸的心悦诚服。

 

【该出手时就出手】

来自广东的葛永喜律师是个帅小伙,身体壮实,还学过武术。他也是警察头头宣布律师不得离开半岛后在岛外被殴打、抓捕的律师之一。

但是,殴打他的便衣人员吃了大亏——他不仅逃脱了抓捕,还照着一位便衣人员的左脸颊狠狠地给了一记勾拳。目击者之一、广东律师蔡瑛说,那人脸上顿时就紫了。葛律师说,我很久没有打人了,打出这拳,觉得非常过瘾。

年过四十的李和平律师也大喊过瘾。当时他也在岛外,见刘凯律师跳入河中,大喊“抓歹徒”。随之,岛外律师反守为攻,都去抓歹徒,便衣人员也像歹徒似的逃窜。李律师跑得飞快,居然追上了他们,并以右臂锁住其中一人的脖子,用力一甩,将他摔倒在地。李律师说,要不是另外几位警员上来夺人,就会把他扭送到半岛,送到穿制服的警察那里,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有律师分析、评论道,尽管我们估计那些便衣人员是国保或警察,但他们未穿制服,伪装成游人,并首先动手,给予回击不违法。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打白不打。

 

【后生可畏】

这次获邀参会的律师中有许多陌生而又年轻的面孔,交谈中才知道,他们是各地重要的维权案件——大抵是农民失地案、言论获罪案、信教获罪案(教案)——的律师。惭愧的是,我对这些案件有所了解,但知之不详,而且没有记清这些律师的姓名。

事实上,相比许多知名的大牌律师,他们的名字更值得记住。8.30事件中,他们同样表现出色。他们思想新,手段新,早熟而坚定,是反法治力量异常可怕的对手。中国的民主转型,也许会在他们手上完成。

无疑的,会议的组织者把他们请来,是一种高端大气、富有远见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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