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最后审判

                    ——周建华案庭审24分钟记

周建华案二审，被江西省高级法院指定在宜春中院审理。

新的一周，2014年5月26日星期一下午三时，继续开庭。宜春烟雨朦胧、云雾遮日，恰如即将走上法庭的周建华一家。

原辩护律师被法庭剥夺辩护权

23日（上周五），周泽律师出示的于前一日（5月22日）周建华本人新签署的委托协议，根据刑事诉讼法应当享有正当辩护权，但却被法警遵听上级旨意拒绝进入法庭。周律师连续两次被从宜春中院的法庭上野蛮粗暴地架出，即是是领了旁听证坐在旁听席上也不行。

作为一名法律学人，首先必须探讨一下律师辩护权利的问题。审判长胡嘉金博士认为：“根据最高法院刑诉司法解释254条255条的规定以及律师法第48条的规定，律师无正当理由不到庭参加诉讼的，本法庭视为拒绝辩护。”——而事实上，5月4日审判员吴胜法官告知周泽律师和李金星律师周建华案于5月8日在宜春开庭，但两位律师当时都在广州开庭，广州中院在之前的一次庭审时间冲突中已经做出了让步。周泽律师还将广州中院的开庭通知传真给了吴胜。

并且，刑事诉讼法并没有规定法官可以“因辩护人不到庭，法庭视为拒绝辩护并剥夺辩护权”。

如此旁听

下午我们2：15刚到法院西门，见到我们纷纷来了很多人，从法庭放出来一群年轻小伙子整齐列队走出法院与我们擦肩而过——每人手里分明抓着一张红色的旁听证。

 我和当地一位律师通过法院门卫后，在法庭入口安检处，听到刚才给我们做登记的中年女士，在神情微妙地给某人紧急打电话：“**，这里从重庆、北京等地来了一些全国各地的人，家属说是家属……”“哦，不让他们进来是吧？好的！”——来的其他人员也就真的没有让进来，包括周建华的众家属。

 法庭设在宜春中院的中（号）庭，有63个座位（9个 X  7排），第一排9个座位被禁止任何人就坐。但是，当我们走入法庭后被要求按照旁听证上的号码入座，发现：所有刚登记进入的家属的座位，只有不到10个，且都分布在每排的最外侧。

审判人员入庭

 武汉大学的刑法学博士胡嘉金，不慌不忙走上审判席。3点整，对着嘀咕的家属，要求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

 随后上诉人周建华被带上法庭，仔细看了人群一眼，看到自己委托的律师都不在，旁听席几乎都是法庭的人，便开始大声抗议“非法的审判”，强烈拒绝两名陌生女律师的辩护。周的情绪过于亢奋，蓄势而发的法警队瞬间“噌噌噌”扑上去6个摁住身子，见还在动弹，又蹿上去两个法警，周建华哀嚎声不断：“你们报复陷害我实名举报苏荣！你们非法审判！”

 被暴力摁压的周建华，实在是过于愤怒，大口大口地出气、绷直了身子、非常疑似高血压发作，任周建华怎么反抗法庭的非法审判，胡嘉金审判长都视其为空气。刚舒缓了几口气，周高唱起《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旁听家属被架出

 周秦（周建华的侄儿）进入法庭后，发现旁听区的座位上基本都是手持旁听证、穿休闲便装的法院法警，且左侧站了约12个黑衣法警，右侧还站了20多个蓝色制服，便吼他们“你们假装公开审判！里面都是你们的人家属都进不来！胡嘉金是犯罪分子，你们这些人也都有份！”只有周秦控诉的声音回荡在法庭，其他所有人都或红脸或低头，女书记员在歪着头偷笑。

 周秦的母亲被带出法庭颇让人意外：看到被8个法警齐上手摁住情绪失控的周建华、疑似“三高病”发病症状，、要他注意身体时，开庭前坐在法庭第一排玩手机的一个长发年轻女法警，大喝道:“带出去！必须带出去！妈逼的！”周妈妈被八九个男女法警七手八脚得扔出法庭、只留下响彻楼宇的控诉声。

三名家属分别被粗暴地拖出法庭。难怪家属座位都分布在每排的最外侧，（庭审时便于待命的众法警伺机猛扑、一拽即出）。

证人质证

审判长胡嘉金让法警带证人杨鹏入庭，显然，看着如此混乱的法庭上、被章鱼手一样绑住待宰的周建华，杨鹏已经深深被怔住。

见到杨鹏，周建华就让杨不要上法庭的当，“法庭就是骗子！你们一群流氓、枉法裁判！”周建华还在大声怒斥审判长肆意剥夺自己亲自委托的周泽和李金星律师的辩护权、怒斥两名法律援助的指定辩护女律师离开法庭……

杨鹏面对女辩护人对自己的发问，说“自己完全听不清楚”，我们旁听席上也完全听不清楚女律师、审判长到底在说什么。

审判长对着话筒帮女辩护人大声重复了刚才的发问，杨鹏怔怔地看着可怜的周建华，一脸迷惘的怒火、再次沉默不语……审判长令“执行法警”（庭下旁听区待命的数十法警是“什么法警”？）带杨鹏出庭，杨边走边极其痛心得回看周建华，踏出审判区的那一刻，杨鹏回头大声质问审判长“你们直接判好了，搞这样的公开审判！” 周建华再次高唱起《国际歌》……

胡嘉金审判长开始宣读其他被申请和被传唤的证人为何没有出庭的原因：身体状况不好动不了，人不在江西回不来，交通极其不便来不了，拒绝出庭作证……归结一句话：“本审判长认为以上人员已无出庭必要，下面开始法庭辩论阶段——”

法庭辩论

旋即，胡嘉金审判长问上诉人周建华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护的？——是的，也就限于仅仅一问，马上让女辩护人发表辩护意见……全然不顾周建华的声声控诉、气势如虹。

靠近审判人员一侧的较大年龄女辩护人说，“江西？？？？（名称有四字）律师事务所受江西省法律援助中心委托，指派我们律师二人为上诉人周建华辩护，”—— 但自始至终没有听见两名律师说过自己叫什么（另一名女律师庭上一言未发）。该女律师向周建华声明自己虽然是法律援助律师，但也会维护上诉人的权利，接着主 要发表了以下意见：（1）对于本案审判过程中存在的程序问题，完全赞同之前辩护律师的意见；（2）辩护人对大多数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有异议；（3）对于其他被申请和被传唤的证人，法庭不能以以上理由就“法庭视为无出庭必要”而不让出庭；（4）周建华在纪委受调查及看守所羁押阶段的刑讯逼供录像，根据刑诉法规定应当当庭出示，非法证据应当被排除；（5）周建华被指控的多项犯罪证据不足。“至于更详细的，本辩护人将于向法庭提交的书面辩护意见上陈述……” 辩护人意见仅此一轮，前后花了7、8分钟。

周建华要求发言，再次要求发言，胡嘉金审判长当作没听见，问两个30出头的检察员有什么辩护意见？

稍年长检察员捻着稿子，像在课堂上对着学生朗读文书范文一样，“……上诉人周建华犯贪污罪证据确实充分、贪污罪名成立、犯罪数额巨大、社会影响极为恶劣、认为一审判决的定罪量刑并无不当，应当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另一名检察员也是一言未发。

这时摁着周建华的8个法警中的一个似乎是摁累了，松手去拿了几个椅子，分给其他7个法警分别坐下，当然，年轻小伙子们的手仍然在周的身上。

周建华的高唱《国际歌》和怒声控诉一直在继续，审判长、女律师、检察员到底在说什么也听得非常困难。

最后陈述

检察员不到两分钟的辩论意见似乎颇令胡嘉金审判长满意，紧接着敲法槌推进法庭的最后陈词阶段，问上诉人周建华最后有什么要说的？

刚吼完《国际歌》的周建华，这时在控诉法庭的“流氓无耻、肆意违法、陷害报复自己的实名举报……”

——“既然上诉人周建华最后没什么要说的，”审判长完全不顾周建华手中擒着的材料，也完全不顾上诉人最后的控诉。

“现在法庭宣布，最后陈述环节到此结束，本案择日宣判，现在休庭。”“梆——”法槌落下，在游飞翥律师“

你们这完全是非法的审判！

你们审判人员自己在历史的法庭上中留下污点！

你们所有在座的人都是帮凶！”的厉声斥责声中，胡嘉金等审判员视所有人、物如空气，撤离法庭。

彼时表针落在15：24。

以上均有法庭监控、及法庭工作人员手持DV记录。

踱出法院，一路蜿蜒小路，不一会儿关押着周建华的中巴车缓缓驶出中院侧门，我扶着路口的一颗小树，阵阵反胃恶心，久久缓不过劲来

同为法律人，姓名将落在判决书上，审判员、检察员将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