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羁押5年喊冤：被打到下跪

法院被指隐匿关键证据强判案，庭前调查证据未参与质证

    ■鸣冤

    他希望母亲上访申诉

    欧阳佳被抓后，始终称自己没参与抢劫，不认识阿辉等5人，他希望母亲能通过上访申诉。但郭小华觉得自己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就一直没上访过。

    郭小华与丈夫欧光宗婚后住在娄底。为躲避计划生育，欧阳佳在出生1年后就被送到10多公里外的山上的大姨家，姨父陈建军给孩子起名“陈志雄”。“陈志雄”于2005年念初二时辍学，与家人一起外出打工时已在陈建军家生活15年，后来才改名“欧阳佳”。

    打工两年后，欧阳佳又回到七星街镇，“他说想学学‘师公’，给死去的人做法事，在家也能挣钱”。2008年初，他拜师学艺，开始练习吹唢呐。从虎溪市场到陈建军家，要骑20分钟的摩托车，欧阳佳平时就骑摩托车上山下山。除了跟师傅出去做法事，欧阳佳几乎每天都在山上练习吹唢呐、唱歌、练字、钓鱼。

    据欧阳佳向警方供述，他于2009年6月30日下午到大姨家，练习吹唢呐，直到7月4日下午才从大姨家回虎溪村家中。一位邻居称，7月2日前后近一周时间内，当地一直下雨，欧阳佳的摩托车因此在他家放了近一周。另有邻居称，7月4日前几天，欧阳佳每晚都在他家看电视，“在我家看电视比较热闹”。

    但阿辉等同案人一口咬定认识欧阳佳。2009年10月中旬，警方找到阿山、阿丁、阿光、阿俊，4人均承认参与抢劫，并称欧阳佳是提议者、主导者，肖某及吴某某多次准确辨认出欧阳佳是嫌疑人之一。

    欧阳佳的母亲每天忙完家务，就坐在门口盼望孩子回来。

    这些天，面对邻居“儿子回来没有”的疑问，湖南涟源市七星街镇居民郭小华连连摇头。其子欧阳佳5年前被指持刀抢劫，先后两次被湖南娄底市娄星区法院判刑。去年初，4名同案人员接受法院庭前调查时翻供，称不认识欧阳佳，此前的有罪供述都因民警逼迫。蹊跷的是，这些可能颠覆原判决的关键证据，未在庭审质证中被当做证据提交法庭质证，因此未被法庭采信。

    ■案发

    警方抓哥哥逮走弟弟

    ■疑点

    同案人翻供未被采纳

    持刀抢劫案发生在2009年7月3日。当天，一男一女到娄底市娄星区公安分局乐坪派出所报案。男子肖某称，当天凌晨1时许，他送女友吴某某回金谷市场时，被5名年轻人用刀逼上一台出租车，手机、金项链、6500元现金被抢走。

    报案9天后的深夜，肖某在金谷市场西门一家网吧看到一名抢劫嫌疑人，和朋友将其扭送到乐坪派出所。被扭送者阿辉，案发时刚满14周岁，家住30多公里外的涟源市七星街镇虎溪村。卷宗显示，他向警方承认作案，称另有5名同案犯，均与其同村，提议抢劫、带6把砍刀分给他们的人叫欧阳望。

    阿辉供述称，7月2日上午，欧阳望认识的一名陈姓出租车司机将他们载到娄底。作案时，几人持刀劫持一男一女。随后，欧阳望打电话让陈姓司机开车过来，帮他们将两名被害人从金谷市场转移到方石村实施抢劫。他分得100元，“司机分了300元”，手机和项链归了欧阳望。

    欧阳望是欧阳佳的哥哥。当晚9点左右，民警赶至位于虎溪市场东端的欧阳望家中实施抓捕。据郭小华回忆，民警到她家楼上没找到人后下楼，“他们问我欧阳望在家吗，我说没在家，去广东打工了，他们又问我有几个儿子，我说有两个，他们问小儿子在哪里”。

    19岁的欧阳佳站了出来，民警称有情况需要向他了解。邻居都劝他不要去，“他们在找你哥哥，你去干吗？”欧阳佳称“我又没做什么事，怕什么”，说完就上了警车。此后至今，欧阳佳再未回家。

    警方的情况说明称，民警到市场内走访，群众反映欧阳望在外打工，只有其弟欧阳佳在家，两兄弟的长相有点相似，年龄也相差不大，民警便将欧阳佳带至七星街派出所讯问。

    2009年12月11日，此案在娄星区法院第一次开庭。检方指控抢劫，认定欧阳佳系主犯，阿辉系从犯。欧阳佳称指控不属实，阿辉则接受指控。

    9天后，娄星区法院判处欧阳佳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判处阿辉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欧阳佳不服提出上诉。阿辉未上诉并办理了取保候审，被释放。

    该判决于2010年6月25日被娄底中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撤销，发回重审。去年11月8日，一审法院判处欧阳佳有期徒刑8年。欧阳佳再次上诉。

    其间，案件出现两组相互矛盾的证据。

    欧阳佳所用的158开头的手机号通话详单显示，2009年7月2日该号码无通话记录，7月3日最早通话为8点53分，当天主叫15次，均为10086。

    欧阳佳曾经的辩护律师曾治非称，该书证与同案人员的供述有矛盾：阿辉等其他同案人员均证明，作案时由欧阳佳打电话让陈姓司机用出租车将6名劫犯、2名被劫者转移到方石村，但案发时间没有该通话记录。更大的疑点是：除了言词指证，被抢的手机、项链和作案砍刀以及陈姓司机、出租车至今均未找到。

    更有对两次判决颇具颠覆性的证据出现在2013年。去年1月7日、8日两天，娄星区法院工作人员曾找到除阿辉外的另4名同案人员做笔录，这4人均称根本不认识欧阳佳。有同案人称，指认欧阳佳时，警方先拿欧阳佳的照片给他看，之后才再辨认。

    然而，这些对案件定性极为关键的笔录，却未出现在去年8月的庭审中。欧阳佳第二次上诉后，娄底中院在今年2月27日开庭审理了此案，上述笔录同样未出现在庭审中。欧阳佳和律师曾治非完全不知道法院曾做过庭前调查。今年6月18日，欧阳佳家属新聘的律师袭祥栋查阅卷宗时，才发现同案人的翻供笔录。

    面对记者采访，除阿辉外的4人均称给法院做的笔录是真实的，“那时就是太小了，没有坚持原则”。

    7月1日，娄底中院刑二庭一名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称，该案久审未决属敏感案件，审判方案已上报审批，“马上就要宣判了”。问及关键笔录为何未在法庭呈现，该工作人员以不是办案人员为由未予回答。

    (文中阿辉、阿丁、阿山、阿光、阿俊均为化名)据《京华时报》

    ■自述

    进派出所被打到下跪

    据欧阳佳在看守所写的反映材料，他被带到七星街派出所后不久，民警用手机给他拍照片。这张照片当时即发给了乐坪派出所民警，让阿辉进行辨认，“阿辉指出欧阳佳就是自称为欧阳望的人”。数小时后，民警给欧阳佳戴上手铐送至乐坪派出所，“什么也没说”。

    欧阳佳在材料中自述，在乐坪派出所二楼做完登记，他被带到三楼一间房内，“进去就要我跪下，我说没听清楚，他们就拳打脚踢，一直把我打到跪下为止”。他称在家什么事都没做，“一名民警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头提起来，指着电脑上的一张照片问我认识不，我说不认识，他说我装宝（装傻），一个村子的都不认识，又是几拳”，然后把他吊到门上。后来，他被从门上放下来，“我听见一个民警说，从我家到派出所，我的反应装得太像了，心理素质太好了。”

    次日，欧阳佳被送至看守所，面对面接受一名已被关押人员的辨认，“办案人员指着我问另一名关押人员‘是不是他’，那个人说不是。后来，我又看见他们拿着我哥哥的照片，并问他是不是，他说不是。我后来知道这人就是阿辉，办案人员也没说什么，就带着我走出了提审室。其中一个民警对我说，不是你就是你哥，你家反正有一个。”

    7月15日11点多，警方问阿辉：“你为什么要把欧阳佳叫成欧阳望？”阿辉答：“是为了逃避打击，所以要把欧阳佳叫成欧阳望。逃避打击就是让公安难破案，可以回家”。警方笔录显示，事后他们曾赶到广东调查欧阳望，但证实其无作案时间。